峰言峰語

宋鴻兵：稅收的合法性從何而來？

學員提問：請問歷史上，政府向企業和個人收稅的權力是以什麼為合法性來源？各國的差別大嗎？

宋鴻兵老師：

世界各國的稅制，大體可以分為東西方兩種體系。

在西方，羅馬帝國崩潰以後，徵稅主要徵收的是實物稅。比如法蘭克帝國，國王擊敗競爭對手，佔領一塊土地之後，會把這些土地分封給對國王效忠的領主們，代價是領主們要給國王提供某些服務和財富。國王要出兵打仗時，領主要帶領自己的家臣，自備馬匹武器，跟隨國王出征。同時在國王巡遊到你的領地之上時，要供應國王及其隨從的吃喝。

這種效忠關係後來經過演化，變成了貨幣稅收。比如領主們不願意出兵打仗，那向國王交一筆免役錢也可以代替。西方封建社會出現的這種稅收，其實是封建領主制效忠關係的轉化，封建國王向貴族徵稅的來源，是把效忠關係貨幣化，產生收稅的權利。 

封建領主對自己手下更小的領主也是採取同樣的措施。小領主對大領主，農民對小領主，每年要給自己的領主服一定時間的勞役。如果不願意從事勞役，也可以用錢來代替，也就是免役租。

免役租後來變成了今天的稅收，這是西方很多國家財產稅的來源。獲得土地是要付出代價的，這個代價在過去就是效忠的義務，後來演變成了土地稅或者叫財產稅。 

除了財產稅，還有人頭稅。只要家裡有一個人，就必須交一個人的稅，人口越多交稅越多。但這種稅在中世紀的歐洲不太流行，因為這樣的做法一般屬於苛政。在英法百年戰爭的時候，法國曾經用過這個辦法，結果遭到了很多貴族的強烈反彈，而且引發了法國南部很多地區的造反，這也是英國能夠迅速征服法國南部很多地區的原因。

此外還有商業稅和關稅。這些在歐洲都起源得很早，商人必須向封建領主交過路費，因為這條河或者這條路是屬於領主的，商人想通過領主的封地，就要向他交錢。

另外還有自由城市向國王購買自治權特許狀的費用。城市想要獲得獨立經營或者自我管理的權利的話，全城的人就必須要支付這個代價，這不是某一個人的行為，而是全體市民的共同行為，所以全體市民必須要交一筆錢來免除國王對他們的管理。

東方的稅收來源跟西方不一樣，比如古代中國，皇帝取得天下之後，稅收的主要來源是農業稅，其次還有徭役。比如兩稅制，一次收糧食，一次收布帛，遇有戰事還要徵收草料。但是到宋朝以後，出現了商業稅超過農業稅這樣的現象。 

在中國，統治者向老百姓徵稅，理論基礎或者叫合法性來源是源於權力。因為天下是皇帝打下來的，所以老百姓必須向皇帝交稅，以統治權作為合法性來源。

在西方，徵稅的合法性其實也是基於統治權的效忠關係。因為天下是國王打下來的，國王把土地分封給領主，領主就有義務向國王交稅。

後來由於商業資本主義崛起，整個稅收的原理和細目進行標準化、信息化改造。比如明確定義了地租、財產稅、商業稅。把這些概念按照法律體系確定下來之後，最後產生了一個合法的法律解釋。比如由商人組成的佛羅倫薩、熱那亞、威尼斯這些共和制或者家族制的國家，以政權為法律來源，確立了一系列稅收原則。

這就使西方在商業文明興起之後轉變了合法性，從封建時代進入到商業資本主義時代。

總結一下，古今中外，稅收的合法性來源其實都是權力。以最廣泛的土地稅或者叫財產稅為例，統治者佔有土地之後，其他人要想使用土地，就要向統治者支付代價，這就是稅。而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，稅的概念也不斷演化，比如進入商業資本主義之後，商業稅就上升為了最大的稅源。

稅作為政府最有力的工具，未來也會繼續演化，但這是雙刃劍，保持公平合理的稅制是社會穩定、文明進化的前提。

宋鴻兵觀天下 2019-0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