峰言峰語

動員八千人次、標放十萬隻，一群志工上山下海，成功拼出二百五十公里的紫蝶遷徙路徑，讓沒落的蝴蝶王國，重新因生態保育而登上國際媒體。

十度低溫特報，高雄縣茂林鄉的街上空無一人。但每年這個時節，總有上百位熱情的紫蝶志工，不畏寒風，從台灣各地，抵達茂林度冬。

早在一九七一年學者便證實，台灣紫斑蝶在冬季時，會成千上萬聚集在山谷中。但即使「紫蝶幽谷」現象已經廣被人知，並陸續發現三十一個越冬谷，但卻沒有人知道這些蝴蝶打哪兒來。

這群紫蝶義工的超級任務，就是找到「紫蝶高速公路」。方法是在紫蝶的後翅上，以不傷害蝴蝶的簽字筆，寫下由數字與英文字母組成的密碼，然後任牠飛走，希望再度捕獲，拼出其遷徙路徑。

這無疑是大海撈針。越冬的路途遙遠艱辛，紫蝶生命最多又只有六個月，要再次找到這些攜帶密碼的紫蝶，「機會很渺茫。」志工徐志豪說。

今年，紫蝶標放邁入第七個年頭，全台四百多名志工，投入八千人次，標放超過十萬隻紫斑蝶，但真正再度捕獲的紫蝶只有三十隻，機率只有萬分之三。

標放紫蝶的路也困難重重。紫蝶幽谷多在人煙罕至的溪谷，志工要背著蝶網、蝶帳，手腳並用的攀巨石、走獨木橋、溯溪才能進蝶谷。


搏命追蝶
搏命演出終究是有代價的，志工李銘崇忘不了第一次進到蝶谷看見的蝶流，「蝴蝶就像一條河流，不斷的湧出，空氣中瀰漫著紫斑蝶的特殊香味和翅膀拍打的聲音，那景象終生難忘。」那是數十萬隻紫蝶共舞的壯麗景觀。

在溪谷間，他們揮舞著幾十尺長的磯釣竿，奮力打撈在高空飛舞的紫蝶，五分鐘下來，早已筋疲力竭，「隔天拿牙刷還會抖。」志工總召鄭菀菁做出雙手顫抖的樣子。「這個工作很耗體力又單調，做久了，會做不下去。」徐志豪老實說。

那是什麼支持他們撐下去？每個人的答案都是：成就感。機率越低，成就感越高；遷徙之路越神秘，發掘真相的欲望，也越強烈。


發現標蝶如中特獎
「只標十隻，要被發現很難。但是當你標到五百隻、一千隻，機會就高了，那種希望自己標記的蝴蝶再被發現的欲望就很強烈。」徐志豪說。他繼承了祖輩的男士理髮廳，沒有剃頭的時候，不是往苗栗郊區、海濱跑，就是往茂林蝶谷去，標記紫蝶，也搶救即將開發土地上的蝴蝶食草。小小的男士理髮廳，屋頂上就種了一堆他搶救下來的食草盆栽。

竹南的志工陳麗梅，去年第一次「中特獎」。原本一直「摃龜」，去年五月初，忽然間捕到一隻「有號碼」的斯氏紫斑蝶，同組的徐志豪激動的抱頭大叫：「你中了特獎！」這隻斯氏紫斑蝶翅膀上的密碼，透露著牠從台東縣大武鄉出發，飛行一百六十八天，跨越中央山脈來到竹南海口的秘密。

和機率競賽，志工們就像染上職業病。一家人開著車要去小人國玩，卻因為擔任志工的爸爸在半路瞄到一群紫蝶，結果追到附近的水庫去標記。在中華電信苗栗分公司工作的陳錦順車上就有蝶網，上下班、出差的路上，一看到就會忍不住停下來標一下。

有趣的是，小時家裡務農的他，對蝴蝶討厭極了。「以前只要看到蝴蝶飛過菜園就討厭，」因為蝴蝶會在菜葉上產卵，沒有任何貢獻，卻吃光家裡的經濟來源，「看到就把牠捏死！」但現在，他布置了一個蝴蝶樂園，種滿馬利筋、羊角藤等食草。他興奮的說著最近的發現：熱帶水蜜桃掉到地上，還會吸引蛇目蝶。這個轉變，來自於了解，「原來有許多蝴蝶跟我們想像的不一樣！」


空中拼圖　畫出二百五十公里路徑
連續兩年，住在台中和苗栗的陳瑞祥、徐志豪，開車一路南下追著蝴蝶跑，終於在三月二十八日，雲林縣林內鄉的小土地公廟旁，攔下正在高速行進的紫蝶大軍。撲面而來，是每分鐘近萬隻紫蝶飛過的盛況。兩天後達到最高峰，每日過境百萬大軍。「我們追紫蝶，希望看到的就是這個！」

這些翩翩的紫蝶，像極了在空中飛舞的拼圖碎片，志工們費盡力氣和心機，終於一點一點拼出這條蝴蝶高速公路的初貌──每年清明節前後，在南方越冬的紫蝶動身北返，飛過高雄縣茂林，經台南縣曾文水庫、嘉義縣達那伊谷、雲林縣林內，到彰化縣八卦山區，或更北的台中縣大肚山區、苗栗竹南繁殖下一代。單薄的翅膀，飛越兩百五十公里，跨越三分之二個台灣。「就像候鳥返鄉」，鄭菀菁說，要避開路上白頭翁的捕食，穿越高速公路上疾駛的車輛，在各種氣候中飛行，紫蝶回家的路，布滿危險。

循著這張紫蝶志工拼出來的地圖，BBC、國家地理頻道先後來到台灣追蝶。由生態導演鄧文斌記錄紫蝶遷徙的「蝴蝶密碼」紀錄片，被國家地理頻道選為「綻放真台灣(Taiwan to the World)」四個在地故事之一，向世界播放。台灣，不只是貪婪之島，四百名紫蝶志工向國際證實：台灣，也可以是生態保育之島。 


只要記得三項大原則，就可以輕鬆賞蝶
第一、穿著裝備：穿著輕便長袖長褲。避免穿著短褲、涼鞋，自備防蚊液及個人醫藥用品，進入草叢區請穿著雨鞋，以免蚊蟲叮咬和割傷。蝴蝶圖鑑、放大鏡（觀察細微處，如蟲卵）、望遠鏡等裝備並非必要，但有助於深入觀察。

第二、找尋原則：賞蝶最難的地方在於「找蝴蝶」。蝴蝶除了速度快，有些體型小，甚至有保護色。由於一般成蝶花很多時間覓食，只要掌握其食草、蜜源植物、樹液、腐爛的水果，觀察就容易多了。

第三、注意事項：動作輕，安靜的接近蝴蝶。避免使用閃光燈、手電筒，以免驚嚇蝴蝶。標放工作需要專業訓練才能進行，請不要捕捉或採集。如果哪天你看到身上帶著密碼的蝴蝶，請別忘了拍下照片，向台灣蝴蝶保育學會回報！


商業周刊 2007-02-19／王茜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