峰言峰語

一九九一年，以俄羅斯為主體的蘇維埃聯邦的十五個加盟共和國先後宣告獨立，曾經是歐洲國家最大威脅的蘇聯正式垮台。揭開了俄國進入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序幕。

當時正在瑞士進修的明基電通董事長李焜耀記得，歐洲人都在笑，過去蘇聯用分工的概念來經營所有的附庸國，嘲笑蘇聯的鞋子左腳在烏克蘭做，右腳在白俄羅斯，然後運來運去，讓大家都有工作做，但一解體之後就糟糕了，俄羅斯連一雙完整的鞋子都湊不出來。經過十四年的經濟改革調整，如果看到現在俄國ＧＤＰ(國內生產總值)成長率，歐洲人可能就要笑不出來了。

相當於四百七十二個台灣，全球國土面積最大的俄羅斯倚靠兩大優勢：龐大的天然能源，與高水準的人民素質，在共產解體後蓄勢待發。

根據高盛證券的預估，俄國現在的ＧＤＰ雖然只排名世界第十六大，若經濟結構維持著現有的成長步調，將在二○一八年超過義大利，二○二四年超過法國，二○二七年超過英國。只要再花二十四年，俄國將超越歐洲第一大工業國家德國，成為歐陸第一大經濟霸權。到了二○五○年，六大工業國家(Ｇ６)也只有俄國擠進榜，成為唯一的歐洲代表。

俄國就像個「落難的貴族」，擁有輝煌的歷史與光榮，擺脫了共產主義的枷鎖與束縛後，俄國逐漸重拾往日的風釆。俄國具備其他歐洲國家少有的兩大優勢，注定她在政治走向開放，經濟走向資本主義之後，將帶來決定性的改變。


優勢一：豐沛能源
天然氣蘊藏及生產量世界第一
擁有廣大的常年冰封之地西伯利亞，上帝也賜予了全世界唯一橫跨歐亞兩洲的俄國，豐沛的能源蘊藏量，做為惡劣環境的補償。

除卻中東地區的沙烏地阿拉伯，俄羅斯的石油產量高居世界第二，蘊藏量占世界第七；俄羅斯的天然氣蘊藏量及生產量均占世界第一，更是全球第二大的白金及鑽石生產國。

對於歐洲工業國家最需要與缺乏的能源，俄國是最主要的供應商。過去俄國石油屬於國營的俄國石油公司(Rosneft)一家獨占，一九九二年底實施分割及民營化之後，分成十家石油公司。這十家民營石油公司如出柙的猛虎，積極引進西方資金及產油技術，造就了俄國能源出口產值與效能不斷提升。不僅經營者登上了《富比世》世界五百大富豪排行榜，能源產業近四年來成為俄國ＧＤＰ平均成長率達五％至七％的主要動力，更占了俄國ＧＤＰ比重近四成以上，成為俄國在二十四年後奪取歐洲經濟強權的第一優勢。


優勢二：教育水準
全世界諾貝爾獎得主第二多
天然資源有枯竭的一天，但是俄國人民的教育水準所蘊藏的巨大能量，才是俄國最取之不盡、用之不竭的第二優勢。

走進俄國地鐵站，映入眼廉的是金碧輝煌、設計精巧的各式雕刻與創作。乾淨的地板與明亮的燈光，即使上班時間龐大的人潮，卻一點吵雜聲也沒有。坐在電車上的俄國人通常很安靜的看著書，即使不到十歲大的俄國孩童也少有哭鬧聲。

「酷寒的天氣，從小訓練出俄國人特有的堅毅性格，」位居俄國教育研究最高機構，俄羅斯科學院教育研究所總裁尼古拉‧尼坎得洛夫(Nikolai D. Nikandrov)指著窗外的大雪說，俄國的環境與文化，感染著俄國孩子從小就蘊含人文教養。

遠自十八世紀，俄國唯一的女沙皇凱薩琳大帝時代，在她全力歐化政策的推行下，俄國人民就是全歐洲受大學教育比例最高的國家。共產黨統治俄羅斯七十五年的時間裡，持續著國家教育政策，讓俄國人民的識字率高達九八％，在歐洲國家中排名第一，也就等於是世界第一。常年嚴寒的考驗之下，培養出俄國民族性善於對抗寂寞與痛苦，這些特質也讓俄羅斯成為全世界諾貝爾獎得主第二多的國家。

擁有天然資源做為經濟發展的先鋒，讓俄國在接下來的經濟發展階段，有時間開發其高素質的人民與數理人才潛質。因此，高盛「金磚四國」的報告中，俄國的人均ＧＤＰ將遠遠高過中國、印度及巴西，是唯一能在二○五○年，趕上美、日、德、英、法、義六大工業國家水平的國度。俄國也將正式一改過去軍事大國的刻板印象，重新成為世界不容忽視的經濟強權。 


商業周刊 2005-02-28／吳修辰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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歐陸的「明日帝國」
俄羅斯擁有世上最多的礦藏資源，這是她成長的本錢；過去共產黨統治所留下的高素質人才，及高度工業化的基礎，則是她趕上西方的籌碼。在俄國人的眼光中，他們的目標是：成為在經濟上足與歐洲一流國家並駕齊驅的歐陸霸權。


乘坐俄羅斯航空，飛越西伯利亞上空，皚皚的白雪覆蓋著一望無際的冰封大地。擁有全球六分之一陸地面積的俄羅斯，在世界地圖上看來就像一頭巨大的北極熊，伏案在歐洲與亞洲交界處。

俄羅斯之珠，莫斯科市中心最繁華的特維爾大街上，有一個以俄羅斯現代文學之父為命名的普希金廣場。十五年前的一月三十一日，在資本主義還未降臨俄羅斯之前，這個廣場，發生一件黃金拱門革命事件。

一個零下十五度的早晨，在與莫斯科市政府交涉了兩年之後，麥當勞加拿大分公司董事長喬治‧孔恩(George Cohen)揭開麥當勞全球最大的餐廳，同時也是蘇維埃聯邦的第一家分店。

今年一月，重回十五年前的創業地點，頭髮已然全白的孔恩回想道，當他開門之後的第一個反應是：「哇！沒想到居然有五千人不畏風雪安靜地等待進入麥當勞。」營業第一天，麥當勞就湧進了三萬人，平均每個人得排隊等上三小時，然後只有二十分鐘吃完手中的大麥克漢堡。當時這不僅創下了麥當勞的紀錄，恐怕也是世界紀錄。

一直到現在，這個全世界最大的麥當勞餐廳，仍然是全世界最忙碌的麥當勞分店，每天有四百八十名員工服務一萬五千名顧客。現在麥當勞在俄國已有一百二十八家分店，每天有五十萬人上門。當孔恩在十七年前想要跑到蘇聯開麥當勞餐廳時，所有人的第一個反應是：「你瘋了嗎？ 」


後天優勢 新興市場中，工業化程度最高者
事實證明，孔恩並不瘋狂。在蘇聯崩解過後，麥當勞，成為俄羅斯最成功的商業故事。「這一切，只不過是俄羅斯經濟發展過程中，冰山上的一角，藏在海平面下更大的冰山寶藏，還在等待挖掘，」孔恩眨眨眼，自信地說。

不僅全球第一大經濟體的美國，積極進軍俄羅斯，連作風保守的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日本，也開始對金磚四國(BRICs)中的俄羅斯感到瘋狂。日本人對俄羅斯的印象在過去一年半已經完全改觀。「金磚四國(BRICs)就像是個魔法般的字眼，引燃了日本企業對俄羅斯的重視，」

派駐在莫斯科長達十二年的日本貿易振興機構所長大橋巖(Iwao Ohashi)指出，日本企業對於俄羅斯的關注度，在金磚四國中僅次於中國大陸。這可從日本對俄羅斯的出口數字感到明顯的變化。從二○○二年開始，連續三年的時間，日本對俄國出口額每年成長率如同火箭升空般筆直上揚，幅度超過九○％，去年總值達三十五億美元，幾乎回到日本、俄羅斯雙邊貿易的歷史高峰。現在日本境內吹起的俄國熱，讓日本對俄國出口額數字高過人口更為龐大的印度與巴西。

但是看待俄國，絕不能如同金磚四國的其他三個國家般，帶著落後國家的刻板印象。在八○年代冷戰時期，繼承前蘇聯絕大部分主體的俄國，是唯一可與美國對抗的強權。現在的俄國被列為八大工業國之一，也是所有被定義為新興市場國家中，工業化程度最高的一個。明基電通董事長李焜耀說，哪裡找得到一個擁有超過一億人口，又具有歐洲國家高消費水準的市場？「俄羅斯就是這最後一塊處女地。」

隨著石油價格高漲，俄羅斯的ＧＤＰ(國內生產總值)過去四年的平均成長率達六‧五％，啟動了俄國十年來經濟最繁榮的時期。俄國的ＧＤＰ今年預估將達五千三百四十億美元，位居世界第十六大。在高盛證券的金磚四國報告預估，今年俄國人民的平均國民所得將達三千七百一十八美元，俄國人民的口袋深度，遙遙領先中國、印度及巴西。俄國近期的崛起，有其深遠的條件與因素。


先天優勢 金磚四國中，能源資源最龐大者
俄國是金磚四國中能源資源最為龐大的國家，在一九九二年俄國的經濟改革開放之後，俄國的能源產業大量有效率的開採，少了共產黨統治時代的限制條件，這些民營化後的大型企業將石油、天然氣等全數銷往海外，同時趁著持續攀升的油價而締造繁榮。

市場經濟引入俄國，就好像一艘破冰船，敲碎了冰封四分之三個世紀之久的社會主義大地，讓藏在冰雪之下的大量寶藏被火引燃，也喚醒了如同冬眠已久的北極熊，張大口呼吸難得的自由空氣。為了補充過去所失去的一切，俄國人民對於眼前所有觸及的東西，都有一股全數吞下的衝動與渴望，更急於加入改變未來四十五年全球經濟版圖的新勢力。

俄國總統普欽也看到了俄國經濟成長的驚人數字，在去年喊出十年後ＧＤＰ成長一倍，超過一兆美元的雄心。但這個還需要經濟結構上的改變與支持。

經濟結構上，龐大的國營事業支持著俄國經濟，石油仍占了ＧＤＰ比重四○％以上。二○○二年，普欽也開始端出中小企業的優惠政策，俄國中小企業產值占俄國ＧＤＰ的比重，已經從三年前的六％不到，去年提升至一八％，而中小企業去年平均營收成長一○％，也是歷年來最高的一次。

在高盛的金磚四國報告中，這四國成為前六大經濟體的經濟模型中有很大一部分因素來自於「人口數量」。中國、印度人口超過十億人，巴西接近兩億，俄國人口數殿後，但俄國人民識字率超過九八％，位居世界第一，俄國人口結構絕對是「以質取勝」的強權。高盛報告也預期四十五年後，俄國的平均國民所得是唯一能夠趕上六大工業國水準的國度，而遠遠將中國、印度及巴西拋在後頭。


投資風險：人口負成長、政府腐敗、黑道猖獗
俄國的優勢來自於高素質人力，但隱憂同樣也是來自於人力。現在俄國人民的平均壽命為六十六歲，比台灣平均壽命七十七歲少了十一歲，這也肇因於俄國的環境。長期的寒冬，俄國天空總是灰濛濛，根據俄國政府二○○二年的統計數字，俄國平均自殺率高達三八‧七％，相較於活在熱帶的巴西，俄國人是金磚四國裡自殺率最高，也最不快樂的民族。

目前俄國的死亡率將近是出生率的兩倍，平均每十七個俄國人死亡的同時，只有十個俄國人出生。俄國的出生率若持續呈現負成長，到了二○五○年，俄國人口將比現在少了三○％，只剩下一億零一百萬人，是金磚四國裡人口衰退最多的國家。

過去六年俄國經濟雖享有強勁的成長 但是從社會主義過渡到市場經濟的過程中，俄國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政府。俄國政府智庫之一的世界經濟與國際事務研究院院長諾達利‧西莫尼亞(Nodari A. Simonia)指出，俄國政府財政預算無法餵飽龐大的公務員，以及蘇聯時期的守舊派勢力尚未消除之前，俄國政府的行政效能難以改善，這將會是俄國未來經濟發展最不可預測的因素。

曾有台商計算過，若按照俄國政府的法規合法繳稅，在俄國每賺一百盧布，業者就得付出一百一十盧布的賦負。也就是說，若按照俄國法令老實繳稅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盈利。俄國種種不合理的稅制結構與機制，即使是在俄國最活躍與積極的科技業者如華碩、技嘉等公司，目前也只是設立代表處而非分公司，以減少龐雜的稅制問題，並將許多複雜的問題交由俄國當地的合作夥伴處理。李焜耀更估計，目前俄國第三大外資投資國為塞浦路斯，這個小國的資金絕大多數為俄國本地人所有。這也反映出俄國本地人對俄國政府的不安定感，地下經濟發達程度恐怕更勝合法的經貿活動。

地下經濟的另外一個意涵，就是黑道。走訪俄國前五大的科技通路商Ｒ＆Ｋ公司辦公室，它外觀就像一般住家公寓，若非熟人帶領，很難找到這家公司的位置。十四年前才到俄國闖天下，開設電腦貿易公司的印度人雅辛爵‧班索(Yatindra Bansal)，曾經歷過進口一個貨櫃賺三個貨櫃的榮景，累積到上百萬美元的財富，但他卻在一九九四年結束如日中天的事業，選擇加入俄國人開設的企業體。現在成了Ｒ＆Ｋ的兩位副總裁之一。問他為何不繼續自己的事業？他說：「你知道在我工作的這間辦公室裡，有多少個警衛嗎？」

俄國猖獗的黑道，時而有許多暗殺事件發生，甚至連政府高官都是黑道狙殺的對象。這讓像雅辛爵這樣的外地人根本無法承擔黑道壓力，只好加入俄國公司。現在許多俄國的高級購物廣場，都可以見到比售貨小姐還多的安全人員站崗，而這些安全人員全都是由地下非法組織成立的合法公司。俄國黑道盛行，與俄國政府公務人員待遇無法提升有關。這也難怪「清廉國際」在二○○四年清廉印象指數排行中，將俄國政府與印度並列第九十名，比中國的第七十一名糟。

俄國前總理葉格爾‧蓋達(Egor Gaidar)接受《商業周刊》專訪時指出，俄國雖然已經由社會主義過渡到市場經濟，最嚴重的問題仍然是政治。從左派到右派，俄國經歷激烈的社會轉型與震盪，俄國政府正在「嘗試與錯誤」(try and error)的過程。蓋達預估俄國起碼要花上一個世代，大約二十五年的時間，才能讓俄國社會、文化盡量擺脫過去社會主義制度所遺留下來的影子，真正步上西歐國家市場經濟發展的觀念。

現在是俄國國會下議院杜馬議員的蓋達預測的二十五年時間，正巧也與高盛的報告有某種層次的呼應。高盛預測二十四年後，俄國的ＧＤＰ將超越德國，屆時的俄國新世代，將完全擺脫社會主義的陰影，適應資本主義的遊戲規則。高素質又有龐大資源的俄國人，將猶如跨步走出冰封大地的北極熊，正式邁向歐陸，爭取經濟的霸權。


*採訪後記 零下20度的體會
零下20度，來到隆冬時期的莫斯科，才能感受出俄羅斯人民生活的艱辛與本質。《商業周刊》的採訪小組一月底在莫斯科正好碰上百年來的大雪，造成莫斯科市平均每一分鐘有 3.47 起車禍。住在如此嚴酷的環境，對於習慣了亞熱帶氣候的台灣人而言，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。

環境決定性格，一年有六個月的時間籠罩在寒冬裡，俄國人從小已習慣了對抗堅苦的環境。

一到假日，又可見到成群的父母帶著小朋友，頂著風雪前往克里姆林宮內的劇院欣賞芭蕾，這不是小朋友的假日功課，而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。看到這一幕，才能了解俄國高素質人力的意涵，與堅毅的民族性格。

走進聖彼得堡位居世界前四大博物館的隱士廬博物館裡，如果在每一幅畫作前駐足一分鐘，你得花上八年的時間才能看完所有的館藏。俄國文化也就像隱士廬的收藏般深邃與多元。

但是俄國對台灣人來說，心理上的距離絕對大過空間上的距離。根據經濟部的統計，台灣赴俄國的投資案總共才16件，在俄國發展的台商更是屈指可數。

1991 年俄國的解放，讓過去仰賴俄國軍事奶水的中國與印度跟著發生政經改革。金磚四國裡，俄國、中國與印度的地理位置連成一線，引領著未來四十五年全球經濟版圖的變化。坐擁世界最大國土，又是引發這一經濟連線的源頭，猶如北極熊般踏入資本主義世界的北方大國俄羅斯，值得你打開心房，好好關注她的發展。


No.1 全歐洲人民受大學教育比率最高
90% 最近7年政府每年對科學研究支出平均成長率
500 億美元 科學人才每年為俄羅斯帶來收入
No.1 天然氣產量全球第1
No.2 石油產量全球第2

■面積：1,700萬平方公里（相當於 472 個台灣）
■人口：1.4億
■壽命：平均66歲
■民族：俄羅斯人（81％）、其他包括韃靼人、烏克蘭人、白俄羅斯人
■宗教：東正教、伊斯蘭教
■語言：俄語
■獨立：1991 年
■首都：莫斯科
■時差：莫斯科冬天比台灣慢5小時
（台灣晚上7點，莫斯科下午2點）
夏天比台灣慢4小時


商業周刊  2005-03-07／吳修辰